第10章谁是谁?
“什么人?”内里发出一身厉喝,很快有人掠身出来。
钟婉急急闪入旁边的偏殿,迅速藏入柜子里面,掩好身形,屏住呼吸。
“刚刚有什么人来过吗?”国师询问门外的侍卫。
“皇后娘娘来过,属下拦了她,她便走了。”侍卫恭敬地答。
“哦?”国师的声音意味悠长,四处查探一番,推开了偏殿的门。
眼见国师越走越近,直至停留在柜子前面,甚至伸出了手……钟婉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喵喵!”紧要关头,忽而传来几声细弱的猫叫声。
纯白色的小猫,眼睛一蓝一黄,玉雪可爱,不怕生地蹭上国师的脚背。
“金銮殿里,竟然有野猫?”国师俯身小猫抱入怀中,轻柔地抚摸。
“这是附属国送来的贡品,稀罕得很,婉婉见它生得好,常常喂食,它就堂而皇之地在这里住下了。”
赵潜漫不经心地答着,与国师一起远去,显然是觉得弄出响动的就是这只波斯猫。
被意外救了一命,钟婉长出口气,已然惊出一身冷汗。
再不敢去做偷听之事,等到四下无人,她蹑手蹑脚地溜出金銮殿。
感谢这些时日赵潜的假意亲近,她对金銮殿的换班时间了如指掌,令她顺利脱了险。
只是,骤然撞破的这个秘密,让她如临深渊,只觉稍差一步,都会摔个粉身碎骨。
她于柳树下遇见的那个男人,到底是谁?是赵潜,还是赵恒?
前世她嫁的赵潜,又是谁?
今生嫁的呢?真的是赵恒吗?
分不清,理不顺,一切都乱了!
唯有一点可以肯定,不管前世今生,她怕是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身边的这个人!
心头一阵惧怕,可是被迫卷入其中,站在阴谋的正中央,她已无退路。
眼下,必须得想办法弄清楚赵潜的真正身份,以及他的目的!
他假意亲近她,到底是为了什么?她身上到底是有什么,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?还有,他到底,喜欢钟玥吗?
“娘娘,”温润的声音入耳:“好久不见。”
钟婉抬头,瞧见一身白衣,干净不染尘埃的国师站在前边,身体霎时紧绷:“国师,好久不见。”
“康王殿下的事,我深感遗憾,”国师眸光慈和,满是悲悯:“还请娘娘节哀。”
钟婉眼神一凛,一时弄不懂他是故意试探,还是镇定劝她节哀,只能稳住心神浅浅一笑:“王爷一直很感激你,可惜无缘得见你最后一面。”
“只要缘在心中,就不会留下遗憾。只有一事请娘娘见谅,康王殿下命途多舛,已是不易,莫再让他的魂魄流落他乡,便让他葬于皇陵吧!”
国师的声音很轻:“我已让陛下把骨灰送回。”
钟婉猛然抬眼。
追回赵恒的骨灰?他这是什么意思?
钟婉火化赵恒尸体的时候,他的脸上带着面具,据王府的管家说那面具是国师留下,具有安魂引途的作用,她不曾生疑。
眼下再一回想,只觉处处都是问题。
身为赵恒的妻子,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真容!
那骨灰罐里,装的到底是谁的尸身?国师在这件惊天秘密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?
第11章国师在试探她
钟婉想不明白,但不能露怯,因为国师肯定是在试探她:“是我考虑不周了,只想着王爷身体不适,久居王府,定向往着江南的风景,却忘记了落叶需归根……便依国师所言吧。”
“届时,娘娘若是方便,不若现身一送。”国师说完这句话,宛若一阵清风般转身离去。
钟婉站在原地,细想国师刚刚的一举一动,深觉他是在暗示她赵恒的骨灰有问题……而且以国师明察秋毫的性格,当真没有发现她藏在柜子里面吗?
若是发现了,为什么不拆穿她?
钟婉浑身发凉,见夜露深重,悄悄回到凤仪宫,披上一件外衣。
正欲赴宴,想了想,又回到桌边迅速写了封信,命宫人先送去给钟父。
她在这座宫城里孤苦无依,又四面环敌,绝不能再稀里糊涂下去……她得主动出击,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。
“娘娘,宫宴马上开始,你怎么还在这里?”田柳三人携手而来,瞧见钟婉与平常毫无二致的装扮,登时嫌弃起来。
“今日宫宴,可是你首次以皇后的身份在人前露面,怎么都得艳压群芳吧?”
“姐妹们,把你们最漂亮的衣裳首饰拿出来,咱们替娘娘打扮打扮!”
钟婉瞥瞥自己:“我天生丽质怎么样都好看,你们就别瞎费功夫了,再说宫宴不是马上就开始了?”她现在只想尽快弄明白赵潜到底是谁,哪里有什么心思梳洗打扮?
叶落轻笑:“你是皇后,当然得要压轴出场。”
李萱不说话,压着她在妆台前坐下,不由她反抗,抬手就取下她的发簪,替她重新装扮起来。
钟婉拧着眉想要起身,可瞧见她们眼底的真挚之色,又微微犹豫。
她们同是困在这座宫城里的金丝雀儿,本该互相针对,却因为志趣相投而生出一些些极为难得的情谊,就这点儿小事,她还是不逆她们的意了。
“好了。”
抿好口脂,钟婉看向铜镜里的姑娘,她柳眉弯弯、颜若桃李,墨发似流云般倾泻而下,衬着一身正红色镶金丝的绣花长裙,比火焰还灼眼。
她展颜一笑,霎时连夜色都浓艳起来。
四人到御花园的时候,宴席已至中途,身姿妖娆的舞女们踩着鼓点蹁跹起舞,每个人的脸上都噙着笑意,唯独首座上的赵潜兴致寥寥,端着白玉酒盏,轻轻晃荡。
钟婉微微绷紧身体,走到他旁边坐下。
赵潜不动声色地打量她,眸光很亮,他从宫人手中端过一碗香味浓郁的猪肚鸡汤,轻放在她面前。
“婉婉,这汤特意放在一边温着,你现在身子正虚,快喝了它。”
赵潜这是在说她身怀有孕需要进补?钟婉头皮一炸,简直不敢去看其他人的神情。
她到底怀没怀孕,赵潜心里就没点数?
第12章别瞎整幺蛾子
“多谢陛下好意。”圣意不可违,钟婉硬着头皮,把鸡汤喝了。
赵潜笑着,又接连端来燕窝羹、宫饼、果脯……直到她面前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为止。
钟婉觉得他是想撑死她,可耳畔不断传来议论声,诸如陛下娘娘感情甚笃,娘娘盛宠不衰、早诞龙子之类,仿佛日日写奏折逼赵潜废后的人并不是他们一样。
不过,瞥瞥斜侧里钟玥铁青铁青的脸色,以及太后脸上几乎要挂不住的笑容,钟婉深觉痛快,不知不觉真的吃撑了。
眼见筵席将散,钟婉向赵潜请求提前离席,赵潜点头:“朕陪你回去。”
“我想自己走走。”钟婉拒绝,自己起身离开。
她没有回凤仪宫,而是寻了个三面临水的水榭,进去坐着小憩。湖上绽着紫色莲花,隐隐有浅淡的幽香随风袭来,沁人心脾。
“娘娘万福。”
低沉的声音入耳,钟婉回头,见父亲钟耀明停在距离她三步之外,姿态敷衍地行了个礼。
“父亲。”钟婉亦淡淡问候了一声。
她唯二在世的血脉亲人,姐姐钟玥憎她入骨,父亲钟耀明只把她当成获取荣华富贵的工具,皆无感情。
可眼下唯一能够帮她的人,是钟耀明。
钟耀明问道:“娘娘递信过来,说有要事与我相商,是何事情?”
他的态度冷淡,隐隐还带着不耐烦之意,仿佛来见她是屈了尊。钟婉心里微冷,面上却滴水不漏:“我希望父亲去康王府帮我调查一件事情,在康王殿下过世的那段时间,王府里可还有其他人过世?”
赵潜是康王的事情,是她无意窃听而来,断不会有假。
既然康王没死,那骨灰盒里是谁?真正的康王赵恒去了哪里?
这些事情,都得去康王府,才能调查清楚。
“你查这个做什么?”钟耀明满脸不耐烦:“康王死就死了,你既然走了狗屎运坐上皇后的位置,就好好侍奉陛下,别再瞎整什么幺蛾子!”
钟婉微哽。
虽然早就明白他心里没有自己这个女儿,可也没想到他连这点儿小忙都不愿意帮。
“你曾经不是放弃一切也要嫁给陛下吗?”见她脸色难看,钟耀明稍稍放缓语气:“如今得偿所愿,还惦念一个死人做什么?”
钟婉轻笑。
若她记忆中的康王真正存在于世,那他就是这个世上所剩不多的愿意用温柔待她的人,她为什么不能惦念呢?
“父亲,比起我,你是不是更希望姐姐做皇后?”
钟耀明脸色微僵,语速很快地否认:“不是,我没有,阿玥她自幼在宫中长大,陪伴陛下的时间比较长,一时有些想不开,如今你也怀了龙嗣,地位稳固,我会劝她放弃的。”
若她地位不稳固,就助钟玥上位?钟婉满脸冷漠:“你今儿也看到了,陛下很宠我,若我能顺利诞育龙嗣,再无人能动摇我的位置……。”
钟耀明赞同地点点头。
“我现在有点儿疑惑,想着人悄悄地去康王府调查一些事情,父亲不愿意帮这个忙?”
第13章今夜一起睡
听出钟婉话里的威胁之意,钟耀明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。
眼神宛若刀锋,好似要把钟婉扎成一个蜂窝。
钟婉笑看着他,毫不退缩。
“好,”半晌,钟耀明还是退让了:“我会查清楚告诉你。”
声落,他大步离开。
钟婉坐在石桌旁,将面前的冷茶一饮而尽。
她看出钟耀明的抗拒,只不知他是纯粹嫌麻烦,不想帮她,还是知道些什么内情,故而不愿深究?
应该不是后者,否则他该竭力阻止她这种自掘坟墓的行为……冷嗤一声,钟婉起身,没有察觉夜色中有黑影一闪而过。
回到凤仪宫,钟婉正准备卸去一身沉重钗饰,却有一双手伸过来,替她把珠钗抽出来,轻轻放在桌面。
“婉婉,你头发好香。”赵潜挽起她的一缕碎发,放到鼻端轻闻,狭长漂亮的黑眸透过镜面与她对视,蓦地让人觉得深情。
钟婉冒出一身鸡皮疙瘩,想起身远离他,又被他按住肩膀,只能被他困在臂弯间,看着他越靠越近。
“陛下,”她别开脸不看他:“这么晚了,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“婉婉,你今日打扮的这般漂亮,是在向朕发出邀请吧?”赵潜掰正她的脸,迫使她与他对视:“朕应约而来了。”
什么玩意儿?这狗男人的脑子怕不是装满了水?
“陛下误会了,我断无此意。”钟婉想推开他擎住她下颚的手,没成功,她又惊又怒,张嘴一口咬住他手上的软肉。
“哪怕是误会,可朕已经来了,婉婉,我们今夜一起睡吧,”她咬得很重,可赵潜眉头都没皱一下:“朕就躺着,什么都不会做。”
钟婉下意识就要拒绝,可转念一想,将他推远,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暗中筹谋些什么……想要拆穿他的身份,她就必须得以身饲虎。
况且前世也不是没跟他睡过,再加上被他宠爱而带来的好处……哪怕这份宠爱是建立在阴谋与欺骗上,但那些不明真相的人,会更重视她,不敢轻易得罪她,例如钟耀明。
想着,钟婉慢慢松开嘴。
意识到她的妥协,赵潜心情大好,不顾她反抗,亲自替她卸钗净面,甚至亲昵地携着她的手,走向拔步床。
这态度,很难让人相信他真的打算只睡觉不做其他的,钟婉内心依然抗拒,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躺在他的身畔。
帐帘轻落,摇曳的烛火变得昏暗,并不算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氛。
钟婉规规矩矩地躺着,不敢呼吸也不敢动,注意力全放在身侧人的身上,感受着他灼热的体温隔着被褥传过来,她浑身不自在,没有半点睡意。
“睡不着?”赵潜低声问她,声音里含着笑意:“别装了,你眼睫颤得厉害。”
逗她很有意思?钟婉恼了,恶狠狠瞪向他:“陛下,只有我在装?”
她有他会装?连身份都藏匿得这般好,论起演字,谁能跟他比?
赵潜笑意微敛,忽然伸出手,揽着她带向自己怀中。
钟婉马上就要跳起来,他先一步将下巴抵住她的脑袋,声音低哑:“婉婉,乖乖睡吧,别乱动,乱动容易勾起朕的兴致……你得知道,朕不是柳下惠。”
钟婉狠狠咬牙,却也不敢再动,僵硬地任他抱着,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。
第14章康王的画像
钟婉做了整夜的噩梦。
睁开眼的时候,已经忘记梦里的内容,但心里极其不爽,不爽到想去找赵潜,狠狠地踹上几脚。
不过也只敢想想,赵潜这会儿肯定在金銮殿跟朝臣们议事,她若真敢这样做,朝臣们绝对不会只写写奏折建议赵潜废后,怕是会直接拿刀抹她脖子。
用过早膳,钟婉一时起意,带着住在偏殿的贵女们前去仁寿宫给太后问安。
太后昨夜在宫宴上吃出一肚子闷气,正愁没地方发泄,乍闻她过来请安,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命人将她请了进去。
田柳压着嗓音愤愤道:“昨日还将娘娘拒之门外,今天就变了一副嘴脸,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!”
“鸿门宴呢!”李萱回道。
“娘娘,要不咱们回去吧?太后素来不待见咱们,咱们何必送上门来给她磋磨?”叶落满脸担忧地劝着。
钟婉冲她们轻嘘一声,示意她们不要乱说话:“仁寿宫刚刚解禁,我们身为晚辈,于情于理都该过来问候一声……你们啊少操点心,咱们这么多人,她还敢全杀了吗?”
尤其赵潜在宴席上表现出一副疼她入骨,盼着龙嗣降生的模样,太后但凡还有点脑子,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动她,最多讨点儿口头上的便宜,有什么好怕?
三女对视一眼,点点头。
在殿内坐了大半个时辰,太后与钟玥终于姗姗来迟,许是已然听闻昨夜赵潜宿在凤仪宫的事情,钟玥瞧过来的眼神杀气腾腾,像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。
钟婉瞥瞥她眼底浓厚的淤青,猜测她应该已许久没睡过一个好觉,不由一哂。
看来赵潜故意偏宠她,真的不是想气钟玥,否则早该收手才是,瞧瞧钟玥现在濒临崩溃的神情,已经离气疯不远了。
“母后万福。”收回视线,钟婉向太后行礼。
“太后万福。”贵女们同样欠身。
太后想刁难钟婉,但不能把这么多贵女一起给得罪了,任她母族的势力再强盛,也惹不起这么多家族:“都起来吧!皇后,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?”
这话冷嘲热讽的,只差明说钟婉不重孝道,钟婉毫不在意,直奔自己的目的:“母后,昨日我遇见国师,国师说会追回康王的骨灰,葬入皇陵之中,我特来知会您一声。”
“哀家知道。”太后不耐地皱眉,像是并不相信钟婉就只为这么点小事前来寻她。
钟婉掏出手绢拭眼,佯做伤心:“康王他生前体弱多病,久居王府不愿见人,最终连一幅画像都未曾留下……我现在回想,竟连他的声音都觉模糊,再难回忆,不知母后这里可曾留有他的画像?”
不久前她曾亲口告诉太后,她钟情于康王赵恒,故此时索要画像,并不会引起怀疑。
太后巴不得她跟赵潜离心,自然愿意帮她回想赵恒的相貌,想了想,她说道:“康王自封王离宫后,就甚少露面,未曾留下画像。倒是小时候的模样,曾由画师记录。”
吩咐宫人去找,太后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品了一口:“虽只是一副画像,却也是哀家珍藏多年的东西,皇后打算拿什么来换?”
“母后想要什么?”
太后瞥瞥身侧的钟玥:“你现在身怀六甲,不易侍寝,未免无人伺候陛下,是不是该主动替陛下选一些良家女入宫?”
第15章与太后博弈
钟婉有些不敢相信。
太后这是在暗示她,让钟玥入宫为嫔为妃?
明明钟玥想要的一直都是取代她做皇后,怎么现在突然退而求其次,愿意屈居她之下了?
她轻轻一笑:“母后有此想法,何不下一道懿旨,让内务府替陛下选秀?待秀女们入宫,我再替陛下把把关,母后觉得呢?”
尽管她并不在意赵潜身边有多少女人,可在赵潜明显不乐意的情况下强行给他塞人,那不是自找麻烦?可若是太后下了懿旨,她就是身不由己啊,毕竟她差点被太后给废掉呢,怂一点不是很正常吗?
太后猜到了她的心思,满心不快地冷笑。
“母后,”钟婉淡声提醒她:“一幅旧日画像,并不值什么钱。”
赵恒的画像,她非常需要,它或许是能拆穿赵潜身份的重要证据……可她现在在与太后博弈,越在乎就得表现得越不在乎,如此方能如愿。
“好。”果然,太后权衡一番,还是答应了她。
很快,宫人把带着灰尘的画轴取了过来。
钟婉没有嫌脏,伸手接过它。
她握在手心没有打开,而是瞥了瞥太后的表情。
太后拉着钟玥的手,正细声说着什么,完全不曾在意这幅画能牵扯出什么惊天秘密……由此可见,对于赵潜有别的身份的事情,太后并不知情。
那么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,或许只有国师,她,以及赵潜本人。
她觉得,她隐约猜到了国师的目的。
目的达成,钟婉请辞,太后还没来得及折腾她,自然不乐意:“听阿玥说皇后厨艺不错,哀家突然想吃油酥饼,不知皇后可愿亲手做一做?”
钟婉眉头一皱,猛然弯腰捂住自己肚子:“母后,我的肚子好痛,这仁寿宫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?”
她这话,无异于指责太后谋害龙嗣……太后脸色大变。
“快传太医过来给皇后瞧瞧,”钟玥阴测测地盯住她的肚子,眸光中杀意弥漫:“万一伤了龙嗣,谁都担不起罪责!”
许是早有准备,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,就有背着药箱的太医匆匆进殿。
钟婉肚子里什么都没有,但是她丝毫不慌。
在赵潜盖戳说她身怀有孕的情况下,没有任何一个太医敢说她没有怀孕,说了就是违逆圣意,谁敢?
她有恃无恐地伸出手,准备让太医号脉,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:“怎么回事?婉婉你身体不舒服?”
“陛下,”戏精李萱马上红了眼:“娘娘来了这仁寿宫,就觉得身体不适,太医正要给娘娘诊脉呢!”
赵潜眸光深深地瞥钟婉一眼,见她心虚地挪眼,他眼里掠过几分笑意:“这劳什子的庸医懂得诊什么脉,快随朕走。”
边说,他边俯身将钟婉抱入怀中,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直呼有罪的太医,只冷冷盯了太后一眼,就大步离开。
他的手强健有力,稳稳当当地抱着钟婉,没有放下来的打算。
众目睽睽,钟婉不好拂他脸面,安安静静地让他抱着,只悄悄摆手示意贵女们赶紧各自回去。
田柳迅速回了她个放心的眼神。
收回视线,钟婉抬眼看向赵潜。他侧脸如削,永远冷峻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很不好相处……前世的她,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勇气去捂热他?
第16章真正的赵恒
赵潜直接把钟婉带到了金銮殿。
安置在龙床上。
“婉婉,朕还得批阅奏折,你看会儿书?”赵潜随手取过几本书,轻轻放在钟婉手中,“若是不想看,就躺下歇息。”
他的声音低哑,显示出一股别样的温柔,钟婉浑身不自在,实在没忍住,低声道:“陛下,你知道我不曾怀孕,也难以受孕……。”
“嗯。”赵潜低低应了一声。
嗯什么嗯?他难道听不懂她的暗示?她身体不好,没有利用价值,有什么目的就直说,指不定他们还能合作一二,干嘛总要装出一副恶心兮兮的虚伪模样?
心里腹诽着,面上钟婉却丝毫不敢表露,该怂的时候就得认怂,毕竟狐假虎威这四个字真的挺好使。
她悄悄摸了摸藏在袖中,不敢让他发现的画轴,垂着头不再做声。
赵潜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顶,转身去了桌案边,宫人燃起熏香,又低眉顺目地送来果脯、糕点等物,战战兢兢地等待她的指示。
钟婉摆摆手让她们退下,宫人们欠身,悄无声息地离开。
床下传来“喵喵”几声叫唤,纯白色的波斯猫蹲坐在地上,眼巴巴地瞅着她……旁边的糕点。
“小潜潜,谢谢你昨天帮了我。”钟婉偷瞥赵潜,见他专心政务,没有注意这边,她俯身把波斯猫抱上龙床,边拿糕点喂它,边借着帷帐遮掩,掏出从太后那儿得来的画轴,慢慢展开。
白色的宣纸上是一个偏瘦弱的男孩,脸色很白,哪怕是在画里,眉目间也带着病气,神情恹恹的,依稀跟赵潜有几分相像。
这是赵潜?还是康王赵恒?
钟婉苦恼地发现自己压根分辨不出来,她不知道赵恒的长相,亦不曾见过年幼时的赵潜,只隐隐觉得赵潜的模样,不可能这般怯懦?
手上轻轻撸着猫,不知不觉,钟婉的眼皮越来越重。昨晚太过紧张,没有睡好,眼下困倦来袭,她完全抵抗不住,躺在龙床上睡了过去。
迷迷蒙蒙间,似乎有一抹温热轻轻落在额头,她烦躁地挥挥手,翻个身继续陷在梦乡。
再醒过来,钟婉已经回到凤仪宫,召来宫女一问,得知是赵潜亲自送她回来,她登时警惕地摸向袖中。
空空如也。
画轴不见了。
陪着她一起睡觉的波斯猫也不见踪影。
身在赵潜的地盘,她绝不至于放松到睡着的地步,可事实是她熟睡到挪了地方都不知道……宫人燃的那炉熏香,绝对有催眠的功效!
钟婉暗恨自己大意,听得宫女恭声说道:“娘娘,陛下让奴婢转告您,不要惦记不该惦记的人。”
不该惦记的人?这么说来,画上是康王赵恒?
钟婉简直气笑了。
她倒是想惦记惦记别人,可她前后两次出嫁,嫁的人到底是谁?该不会两次迎娶她的人,都是赵潜吧?
越想越觉得不安,挥手命令宫女退下,钟婉起身,大步走出凤仪宫。
“啪嗒”一声轻响,一颗小石子砸在脚边。
这熟悉的发展,钟婉抬眼,果见甘林藏身在甬道后头,不住地冲她招手。
钟婉冲他笑笑,然后抬脚继续往前走,她现在身陷迷雾,还是别再把甘林扯进来了……她想是这样想,可甘林非要掺和。
他从暗处冲出,一把拽住她的手腕:“婉婉,我有话跟你说,是关于康王的事情!”
第17章赵潜人憎猫厌?
关于赵恒?
钟婉看着他,心有些发冷:“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调查康王?”
她只跟父亲钟耀明说过想要调查赵恒,现在钟耀明那边没有消息传来,甘林却找上了她……该不会是钟耀明不愿调查,就把事情推给了甘林吧?
血脉之情,竟凉薄至此?
“这里不方便,我们换个地方说话,”甘林强拉着她走到一个僻静的殿宇里面,确认四周再无他人,这才说道:“婉婉,昨夜你在水榭中与钟大人见面时,其实我也在……我怕你遇到危险,想偷偷送你回宫,无意听到了你们的对话。”
“不必替他解释,”相交多年,甘林知道钟婉在想什么,她也能猜到他的心思:“我不在意。”
孑然一身而已。
她早就习惯了。
迅速收拾好心情,钟婉直接堵住他接下来的话:“甘林,你好不容易才做了御前侍卫,别总是擅离职守,往后好好在前朝值班,莫再来后宫瞎掺和,回吧!”
声落,她就要离开。
甘林却不管,语速极快地把自己调查到的事情告诉她:“在康王殿下薨逝的次日,康王府里死了个侍卫,明面上说是被厚葬在城郊,但巧的是有流民听闻那墓里葬是王府的人,误以为有很多陪葬品,就连夜掘了坟……棺材里是空的,什么都没有。”
钟婉简直无奈。
她怕他被连累,狠着心把他往外推,可他非要跳进火坑来。
不过她猜得没错,真正的赵恒下落不明,那么由她亲手点火,焚烧成灰的尸体,就是这个侍卫了。
第18章温热的怀抱
“婉婉,你调查这个侍卫做什么?”甘林问道。
钟婉没好气地白他一眼:“不知是福,懂不懂?”
“冷血无情的女人,”甘林轻骂着,没再追问,只提醒她道:“最近朝堂的风向变了,陛下好似下了狠心要对付安国公府,你要多加小心,莫被他们误伤了。”
安国公府,就是太后的娘家。
怪不得太后突然愿意让钟玥做妾,原是赵潜要击垮这个百年世家。
后宫不能干涉朝政,钟婉自觉处境岌岌可危,不敢再涉及朝堂,于是点点头表示明白,嘴上毫不客气地回怼:“我怀了陛下的子嗣,母凭子贵,很受重视,你别挂心我,好好顾着你头顶的乌纱帽就行!”
“行行行,我这就回去当值。”
该传达的话,已经传达给她,甘林挥挥手,潇洒离开。
“谢谢。”钟婉道。
甘林没再回头。
虽然知道甘家应该能护住甘林,可钟婉还是不放心,她扭头找到田柳,请她让她同样在宫中当值的堂兄帮忙提点提点甘林,田柳满口答应。
“柳儿,你帮了我,我该怎么报答你?”钟婉眨眨眼,自认非常贴心地提议道:“不若送你个帮陛下暖床的机会,如何?”
田柳马上拒绝:“你不要恩将仇报。”
不是,这一世的赵潜人憎猫厌的吗?这些个女人不想爬床就算了,还把嫌弃写在了脸上啊!
“不是我嫌弃陛下,是你,”田柳抬手,虚虚在她眼前做了个清洗的动作:“陛下看向你的眼神,与看向别人是截然不同的,你洗洗眼睛,认真观察观察吧!”
钟婉灰溜溜地走了。
赵潜演技逼真,无懈可击,蒙蔽了所有人的眼,但她不会上当……血的教训犹在眼前,比起赵潜有情,她更信他没有心。
真相仍旧被迷雾掩盖,钟婉打起精神,以撸猫作借口,进入金銮殿跟赵潜周旋。
“陛下,”见赵潜醉心于批阅奏折,钟婉凑过去打扰他:“我能把这只猫带回凤仪宫去养吗?”
“婉婉很喜欢它?”
钟婉点头:“喜欢。”谁会不喜欢温顺又可爱的猫猫呢?
“朕也喜欢它。”赵潜搁下朱笔,伸出手试图把波斯猫抱入怀中,波斯猫盯着他的手,当场炸毛,并火速伸出利爪挠了他一爪子。
钟婉急忙把波斯猫抱开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偷偷给它取名小潜潜的缘故,它极端不喜赵潜,但凡赵潜靠近过来,它就是一爪……开始她还怕赵潜降罪,虽然小潜潜被剪去了指甲,不能伤人,但赵潜毕竟是九五至尊,哪怕是一只猫也不能冒犯龙颜。
好在赵潜没有要怪罪的意思。
赵潜收回手,镇定自若地道:“婉婉若将它带走,这里会重新变得冷冷清清。”
行,反正她真正的目的,也不是要带走小潜潜,“那我能出宫吗?”
现在再回想国师的话,她总觉得他应是有话想跟她说,但是又怕被赵潜知道,于是邀她出宫……她想知道真相,就必须得赴约。
赵潜神情顿敛,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幽深无垠,好似已将她看透:“你想去迎接赵恒的骨灰?”
“是。”她的行踪,压根就瞒不住他,倒不如大方承认。
赵潜看着她,半晌都没再说话。
钟婉莫名紧张,若非有小潜潜在怀中缓解她的情绪,她怕是顶不住自己先放弃了。
“今晚陪朕歇息,”赵潜终是松了口:“朕陪你一起出宫。”
钟婉不乐意。
别说她就是想避开他去见国师,单说跟他一起睡这件事,就足够令她毛骨悚然……可拒绝他?她拒绝得了吗?
“或者朕今夜再去凤仪宫?”赵潜淡淡地补充道。
“我,”钟婉深吸口气,豁出去了:“陪陛下。”
话音刚落,只闻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赵潜手中的朱笔被折断了。
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?钟婉简直莫名其妙,不敢再惹他,随便寻了个借口溜走。
夜幕很快降临。
用过晚膳,钟婉想回凤仪宫沐浴,宫女们却把她引到后殿里赵潜专用的浴池。宽敞的水面洒满花瓣,热气袅袅,清雅的花香,伴随着硫磺的气味扑入鼻中,钟婉有些心动。
宫里就两处温泉,一处就是这里,另外一处在太后的仁寿宫,平素她压根就没有机会靠近。
正好赵潜这会儿还在前殿跟大臣议事,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,钟婉不再顾忌,褪下衣裳入水。
温度适宜的水漫到胸口,她舒服地喟叹,又抓起身前的新鲜花瓣赏玩。
玩得太过专注,等她察觉到有人靠近过来时,已经来不及躲……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,稳稳揽住她的肩,把她带入一个温热的怀抱。
绵密的吻落在她身上。
第19章解锁新花样
撩人的呼吸,喷在钟婉脸上。
她被迫仰起脸,与近在咫尺的男人脉脉对视。
肩膀处的大手,开始不安分地四处游移,滚烫的温度沿着她弧度优美的背脊往下滑,直至没入水下。
水声哗啦。
“陛下。”虽然答应了赵潜侍寝,可钟婉并没有准备好,眼见气氛愈发暧昧,她想喊他停下……然而只唤了一句,她就再不敢出声。
温泉的水,泡软了她的身体,他的气息,侵占着她的理智,此时此刻,她的嗓音已娇软得不像话。
用这样的声音拒绝,怕是更像勾引!
“婉婉,叫出来,”赵潜的手落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,稍稍用力,两人的身体便紧紧贴合在一起,“说,你想跟朕一起快活!”
空气里的花香,变得越来越甜腻,闻得久了,钟婉只觉口干舌燥,不仅浑身发热,身体深处还隐隐浮现出某种渴望。
渴望赵潜的亲昵行为。
渴望,被他欺负。
钟婉闭眼,用最后的理智喊道:“不,我不想!”
这三个字,以及她挣扎着想退后的动作,犹如一盆冰水,浇熄了赵潜眼中的欲与念。
他的眼神变得阴鸷,像是有些咬牙切齿,声音隐忍含怒:“你想为他守身?”
他,自然是指康王赵恒。
钟婉微喘口气,趁机离他远些:“陛下说过,会等到我心甘情愿。”
赵潜深吸口气,忍得额角青筋直跳。
半晌,他微微俯身,干净有力的手穿过她膝弯,直接将她打横抱起,放在宽敞的贵妃榻上。颀长的身体压下来,他抓住她的手,送到地方:“好,朕不逼你,可是你撩起来的火,你负责灭。”
“婉婉,快点,朕难受。”
甜腻的香味,伴随着低哑悦耳的声音,一起袭向钟婉,钟婉本就在崩溃边缘的理智,全盘消散,浑浑噩噩地被他蛊惑着,动作着。
结果是,手酸了一整天。
等到晚上,才稍微缓过劲,却又被迫解锁了新花样。
几天时间,除了没做到最后一步,其他该越的雷池全部越完了。
钟婉不傻,知道赵潜对她用了某种催情的药物,让她只能任由他摆布,她气得咬牙切齿,但又憋屈地不敢跟他撕破脸。
好在骨灰终于回到京城,赵潜半餍足,依言带她出宫,前往皇陵。
天气不太好,风起云涌,昏天暗地,不过皇陵并不算远,出了城门,再往北行驶一个时辰,也就到了。
知道赵潜将会亲临,早有宫人提前打点好一切,干净厚实的红毯以车轮为起始,一直铺到皇陵深处。
“婉婉小心。”赵潜率先下车,然后伸出手来搀扶钟婉。
仿佛,她真的怀有身孕似的。
众目睽睽,钟婉不好拂他脸面,遂假笑着道谢,然后把手递给他牵着。
“陛下,娘娘,”国师迎上前来:“康王殿下的骨灰已放在前面的祭坛,只待吉时降临,便送入陵墓。”
“嗯。”赵潜可有可无地点点头,一副不关心的冷漠模样。
钟婉倒是有些好奇。
国师此时特意提起骨灰,该不会是想传递什么信息给她吧?例如,骨灰里可能藏着什么线索?
“陛下,我想去给王爷上柱香。”机不可失,钟婉当即说道。
赵潜拽着她的手不放:“他不差你这一炷香火,反正已经来了,朕带你去看看朕与你的寝陵?”
第20章朕后悔了
她跟他的陵寝?
什么意思?难道他希望在百年后跟她合葬一穴?
想到自己前世饮毒身故,钟婉不由沉默。前世她的尸身,也不知是不是被丢去了乱葬岗,怕是没有这个荣幸葬入皇陵吧?
赵潜不知她心中所想,见她不说话,就当她答应了,拉着她的手走向另外一个方向。
国师含笑目送他们。
钟婉稍稍侧脸,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,她总觉得国师上挑的眼神,瞧起来有些冷戾。
赵潜选的墓址,在皇陵深处,许是刚刚动工不久,宽阔的寝陵此时还只是个深坑,压根就瞧不出主殿次殿的位置。
“主殿在这里,”赵潜虚虚指了个方位:“百年之后,我们将同棺眠于此处。”
同棺?钟婉猛然抬眼,想看看赵潜是不是在开玩笑……可他的表情很认真,黑如曜石的眼,一瞬不瞬地看着她。
天高地阔,可他的眼中,只倒映出她的身影。
隐约带着股深情的意味。
钟婉满心不自在,当即挪开了眼。
按照历代规矩,帝后可以同葬一穴,但棺椁分置于主殿次殿,隔着墙,并不见面……从未有过帝后同葬一棺的先例。
可身前哪管身后事?他今日佯做情深,指不定明日就赐下毒酒,努力活下去才是她眼下唯一要考虑的事情。
“婉婉,朕曾做错过一件事,并为此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,”见她不说话,赵潜伸出手,又点了点她的胸口:“朕后悔了,想找回过往,你……。”
“轰隆隆!”
闪电落下的声音,吞没了赵潜后面的话,钟婉没听清,但也不打算追问,因为下雨了。
豆大的雨点,像断线的珠子,源源不断地落下。
他们没有撑伞,宫人又隔得远,钟婉就想着先找地方避雨……刚迈步,左脚忽地一痛,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般,她身体不稳,笔直地向前栽倒。
前方,是深不见底的陵墓。
要完!真摔下去,肯定会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!
钟婉闭上眼,感觉风雨呼呼刮过耳畔,却又陡然停下……她惊魂未定地回眸,见赵潜死死抓着她的衣服,为了救她,他半边身体都已悬空,像是随时都会跟她一起坠落。
不知道是不是扑倒救她的时候,他的手臂被地面蹭伤,沿着他胳膊流下的水珠从粉红色,变成深红色。
钟婉张了张嘴,想跟他说不要放手,想说她不想死,想求他再用点力把她拉上去……可瞧见这些血迹,她陡然哑声。
再不松手,他会跟她一起摔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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